【威虎山 | 波波】渔人之歌

二〇三 & 高波

 

林海雪原 原作梗有

 

恭喜威虎山!

 

 

1

 

栓子做了一个梦。半夜醒来流了一身冷汗,翻开铺盖卷就坐起身,瞅着外头的月亮发愣。打杨子荣上山走了之后,他右边这个铺位一直空落落的,起夜的时候害怕,常常就翻过身去找身后头的砖头陪他。可他知道现在另一边也是空的。伸出左手一摸砖头那叠冷铁似的破被子,心下难过,便加了棉袄想去外头晃悠。

 

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,大半夜的跑出卧房。天那么冷,风跟刀子似的,冻得他脸皮都将开裂。恍惚间听到白茹唤了他一声,也没去理,兀自站在黑漆漆的门口淌眼抹泪儿。村口的瞭望塔上回叫土匪给炸了,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兵是在哪里放哨,总之他顾不得丢人,眼泪抹着抹着,就呜咽起来。

 

“嘘。”房顶上有人,冲他摆了摆手。

 

栓子抬头一看,是二〇三。他四处寻了寻,在房子顶那头看到一架梯子,便也学着样子爬上房顶,抽着鼻子坐了过去。

 

“大半夜不好好睡觉,出来干嘛。”二〇三在房顶吹着冷风晒着月亮,拿围巾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,就剩俩黑洞洞的眼睛露在外头。他看着眼前鼻子前头挂了冰溜子的小栓子,还笑着等这小鬼倔脾气一发来顶他,结果人家才说了一句话,他真的再就笑不出来了。

 

“首长,我梦到高波哥哥了。”

 

 

 

2

 

高波年纪不大,生得腼腆白净,看着倒像是原来有钱人家读书的少爷。其实都是清苦孩子,第一次见面就跟二〇三自嘲,说道:“首长,我虽然空架了一副眼镜,却也不认得几个字,勉强学了写自己的名字,歪歪扭扭,很不好看。”二〇三当时笑着跟他说:“以后你要是想学,我教你。”高波感激地点了点头,眼睛里带着光。

 

那时候二十二岁的年轻首长心想,如果我们不打仗,他这样的年纪,兴许还可以读书,读大学。等战争结束了,他认得字,念得书,那时候,这个小警卫员会有多么神气呀。

 

这个约定做下没过多久,奶头山的许大马棒领着二百多号人,糟蹋完了杉岚站。小战士高波十八岁,看着树上的尸块和地上拖了一地冻成冰块的肺腑肠胃,呜呜地哭出了声。二〇三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带着高波从那地狱似的地方下山回去的,只知道自己因同志们和血亲罹难而欲崩溃的时候,正是高波哭着喊回他:“首长,首长!二〇三!二〇三!” 

 

剧痛与狂怒之中同志向他伸来的那双手,温暖得有些不像话。

 

后来在夹皮沟,当他掀开那块破旧的灰布,看到高波碎了的玻璃镜片,看到小战士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,也试着去碰了碰他的手。

 

冷冰冰的什么都没剩下。

 

手指连曲个弯都不会。

 

曲不了弯,就握不住笔。握不住笔,你还怎么跟我学写字呢?

 

 

 

3

 

牺牲的战友们就拿雪草草埋在了村后的山头底下。首长提笔写的墓碑。墨不够浓,天气又冷,毛刷子蘸了没多久就冻住,只能用开水又烫开。反复折腾几次,这才写好了两行大字。二〇三一个人在屋内对着木片等墨干,一面等,一面念了一句:“砖头,高波,你们别嫌我的字,写得歪歪扭扭。”

 

他没看着两人最后是怎样牺牲的。白茹说,砖头在战斗中间倒下,中弹流了一地的血,还在让他们把弹夹送给独力支撑局面的坦克。而高波——白茹一串一串滚着眼泪,似乎不知道该去怪谁——他们胜利了,高波朝他笑,嘴巴角还没抬起来,就叫土匪的刀插了脖子。

 

他没受什么折磨,带着打赢了土匪的欣喜神色倒在一片白茫茫里。土匪的刀又狠又准,给得痛快,白茹想高波大概还没感觉到疼,就再没生气了。那时候高波的嘴微微张着,是想跟她说些什么呢?

 

白茹同志,这是首长二〇三。

 

白茹同志,你会写字吗?首长的字写得特别好。

 

白茹同志,首长说要教我写字,可我太笨,半天都学不来。

 

白茹同志,你别笑话我们首长包扎的不好,他其实自己把自己都照顾不过来。 

 

小战士高波,最后可能是想和卫生队的小白鸽说:

 

白茹同志,你的枪法真准。但是我也没浪费一颗子弹。从前首长说过,我是个优秀的老兵,所以我肯定不会输给你。

 

 

 

4

 

警卫员高波曾牵着二〇三的马,一边喂草,一边给它唱歌。年轻的首长跟王团长、刘政委研究完组织命令,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,走了出来。外头的日光映在雪上,亮得刺人眼睛。二〇三眯着眼,一片白中唯有高波和马虚晃晃的影子。他听见他在唱歌。

 

那是首他听不懂的歌。

 

“你唱的是什么?”二〇三出声问他。

 

高波麻利地放下草料挥手行了个军礼:“首长!”手上袖子上还粘了许多枯黄色的叶杆子。二〇三不禁露了个微笑。小战士有些窘迫,挠了挠脖子,赶紧又伸手把衣服上的草料都拍进了战马的食槽。

 

“你唱的是什么?”二〇三微笑着出声问他。

 

“从前跟一个朝鲜老乡学会的,其实我也不知道意思,就觉得好听。”

 

“是挺好听的,你继续唱吧。”二〇三靠着柱子坐下来,闭着眼,耳朵里是高波的歌声,卡西里,卡西里,卡西里古。什么意思呢?到最后二〇三也不懂。这么温柔的歌,或许是哪里的小伙子唱给心上的姑娘,又或者,谁家的姑娘惦念着远方的情郎。他面朝着小战士,不知为何说了句:“到时候我教你写字,你教我唱歌,好不好?”

 

高波的脸给冻得通红,眉飞色舞,一团喜气:“好呀。”

 

 

 

5

 

二〇三还没教会高波再认得几个字,他给他带的战士识字课本还新。有一回高波把忍受念成忍爱,连李鸿义都笑他。倔强的警卫员不承认,还耍了赖皮,最后教白茹指了出来,只好自己一个人坐到草垛那边长吁短叹。

 

“这就受不住啦?”二〇三问他。

 

高波头上包着厚实的帽子,只露出一点点耳朵。他怕冷,就用袖筒子把耳朵笼住。半天没给回音,二〇三以为高波没听到,于是又低声问了他一遍。其实高波听到了,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,过了会儿吸了下鼻子,哼哼唧唧地说道:“首长,我不想学认字了,还要被他们白白笑话。”

 

只有这种时候,二〇三才会想起,眼前这个人虽然早早独当一面,却实在只是个青春的少年。他一边笑高波这样赌气,就说道:“真这么委屈?那好,我不教你就是了,课本你明天交给我吧,说不定有别人还有求知欲。”

 

“什么鱼?首长,这么寒冬腊月天的,我上哪儿弄鱼呀。”高波咕哝了一句。

 

“求知欲。就是想要学习的想法。”二〇三跟他解释。

 

“首长,”高波跟他说,语气里含着点商量的意思,“我也有鱼,我也有鱼。不然,我再抄一份给别人行不行,这本课本,我能不能不交。”

 

二〇三也随他坐到草垛上:“那可不行,课本我交给你,是因为你在学认字,现在你不认了,为什么还要留着呢?”

 

高波跺了跺脚,一缩身子,把头埋到臂弯里去:“首长,这是你第一次交给我的东西,任务还没完成,你就要收回去。”

 

空气中飘着他们说话时散出来的白气。二〇三拍了拍高波的脑袋:“是啊,我第一次交给你的任务,你就打退堂鼓了?”

 

“没有!”高波揉了揉眼睛,站起身来笔挺笔挺的,行了个礼,“报告首长,保证完成任务!”

 

 

 

6

 

高波揣在怀里的课本之前叫栾平拷打的时候弄坏了。

 

警卫员躺在炕上,一身的绷带,看着二〇三掀了白布进来还勉强起身要行礼,眼中满是愧疚。他现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告诉首长,他虽然受了伤,但身为解放军第二支队二团一等兵,绝不会在剿匪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拖战友们的后腿。

 

小战士高波是个有骨气的,他们剿匪小分队的都是。所以不认输,不投降,有问题,自己克服。受伤前几天他疼得动也动不了,翻个身都费老大劲,但还是拿着浆糊,一点点地修着珍贵的课本。终于等他能瘸着腿下地了,书也补得差不多,于是他又满心欢喜地把书揣回了怀里。

 

土匪老六的刀子扎进脖子的时候,他知道自己活不成,不知为何又暗暗有些庆幸。他没给人用枪崩了脑袋或者打穿肚子,血没流出来白白染脏了首长借给他的课本。后面的世界他见不到,最起码,要叫小栓子会认字,刘勋苍孙达德他们都会认字。课本要原样的还给首长。

 

他去的平静。二〇三掀开灰布的时候手却是抖的。白茹在高波怀里发现了那本破了粘粘了又裂开的识字课本,就那么交给了二〇三。

 

 

 

7

 

“首长,”小栓子看着前方的林海雪原,开口道,“我梦见高波哥哥跟我交代,说你是个有文化的人,我将来也要跟你一样做个有文化的人。”

 

房顶上的二〇三左手按着怀里那本冷冰冰的识字课本,没有说话。他拿围巾——几天前高波给他洗干净的围巾——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,就剩俩黑洞洞的眼睛露在外头,清冷的月亮底下,看不出悲喜。

 

他忽然想唱一首歌。一瞬间他明白了。那不是一首讲爱情与思慕的曲子。

 

只是一首离人之歌。

 

卡西里,卡西里,卡西里古。

 

 

 

【完】

 

 

取自《林海雪原》的梗:杉岚站、高波识字、忍受忍爱、高波帮首长洗衣

 

@还魂草  太太请不要嫌弃 。

 

虽然OOC得不成样子但是我……我尽力了。

 

然后请原谅一个起名废用了这个题目并在文中化用了这首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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